事實上，她只能睡在純白色的床單上。除此之外，她會覺得骯髒。那是一種目光上的不舒服，可是她太聰明，知道在看穿別人的眼神以前，要先讓自己免於被看穿。保護自己的過程，心會變得有機，但是是在一道牆裡面變得有機，牆上少了窗，多了掛畫。掛畫通常不是真的重要，只是因為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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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就是這麼一回事。」她說：「有時候不是想要看見別人，而是想要看見別人看見的自己。比起了解他，我更想了解的是他眼裡的我。」這樣實在是太自我了，他在心裡低喃，但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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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麼是他呢？」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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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過這種時候嗎，所有人的評價你都不在乎，但你在乎某一個人的，不是出自於愛或喜歡這種混亂的情素，事實很清楚，你單純地喜歡他的眼睛看見的世界，所以你希望自己也在裡面。」她低下頭：「只是這種時候，心會是空的。」她沒有把話說完——當我意識到我需要某個人的時候，表示我的心已經深不見底。如果閉上眼睛看見的他，並沒有看著我，我就會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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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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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關係。」她繼續說，像是害怕空白會讓他誤會她並不清楚自己的思緒。她必須表現得很清楚。有時候，一個眼神都會讓人感到負擔。她眨眨眼睛：「往前走，還會遇到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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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找可以取代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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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找我的出口。」她露出笑容：「他會永遠住在我心裡的其中一個房間，但我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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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後他想起她說的這席話，才無意間發現，她的寂寞不是因為心裡沒有住人，而是因為心裡住了太多人，而她卻不敢為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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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在純白的床單上，她的房間裡有無數掛畫，她的生活平穩運作。她太聰明，懂得揭露自己的暗處，懂得表現自己的熱情，懂得將空白的氛圍補上適合的對話。當她說出自己的缺口時，她早已經從容不迫地離開那些缺口了，可是也許，她內心深處希望那些人能夠愛的，是整個、包含著缺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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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夢到一個只能睡在白色床單上的女人，但很模糊，無意間就想到可以把她跟很多年前在角色書寫練習時發想的一個沒有名字的女人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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